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军魂的传承
发布日期:2025-08-06    作者:薛生莲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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锁在老屋木柜抽屉里的,那本巴掌大的深蓝色封皮、纸质泛黄的残疾证件,严格来说是一本光荣证。证件里贴着爷爷七八十年代的黑白照片,蓝色的钢笔字极为工整,短短几行字便记录了爷爷在战争年代支前的那段光荣历史。我曾托朋友在延安档案馆里,找到了那惊心动魄的历史,那时我才知道,家族果敢、坚韧的军魂种子,从烽火连天的岁月已然种下。

1947年的春天,胡宗南率部攻击中央机关总部所在地延安,深受红色文化熏陶的爷爷积极报名参军,但由于正值延安保卫战的关键时期,前线战事紧张,还缺乏武器,没有受过正式训练的爷爷,只能作为支援前线的民兵。爷爷作为当时西北野战军教导二旅的支援民兵,先后参加了青化砭、羊马河等战役的支援任务。在战斗中,他运送粮食,搬弹药箱,抬担架救治伤兵,由于腿脚勤快,表现积极,受到当时民兵连长的喜爱,准备在战役结束后被推荐到主力部队当兵,成为一名真正的人民解放军。

事与愿违总在不经意间发生。在羊马河战役中,一枚炮弹落在了正在抬担架救治伤兵的爷爷旁边,爷爷被炸倒在地,右股和右膝盖被炸得血肉模糊,在战友的救助下,有幸得到了及时救治,但因当时医疗条件的限制,最终还是有两块弹片留在了爷爷的膝盖处。因为受了伤,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,无奈之下,爷爷告别了部队,回到了城隍梁老家种地,并当上了民兵队长。但是他从未忘记部队的作风和要求,衣、食、住、行,无不透露着军人的影子,有时候犁地时还喊着“一二一”的口号。村里许多人说他被炮弹炸坏了脑子,怪异的行为与村里人格格不入,殊不知,在炮火连天的洗礼中,他早就把那个时代的军魂深深刻在骨子里了。在我小时候,曾嚷着让爷爷讲“三战三捷”的故事,他一直不愿提及的那段历史,只是轻轻摇头说:“战场上就是子弹和炮弹,到处都是流血牺牲,没什么可讲的。”

受爷爷的影响,父亲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也参了军,还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。退伍后的父亲没有忘记部队的优良传统,做人做事极是工整,家中垒鸡窝时,他把砖头砌得整整齐齐,给果园围栅栏时,他要把木头锯成一样长,秋季卖苹果时,他也会将苹果按大小个头排成行,再整整齐齐地装进纸箱,这样严格且有规律的生活,他已经坚持了五十多年。记忆最深的是在千禧之年,父亲积极响应国家“退耕还林”的号召,带着一家人在山坡沟洼植树造林,看着坡洼地上那些“鱼鳞坑”,把黄土高原的焦黄与颓秃全部遮掩时,父亲眼中满是自豪。

平日里,把军魂刻在了骨子里的父亲,喜欢搬个小板凳坐在电视前,收看新闻和军事频道节目。尤其是在有大型“阅兵”活动的年月,坐在电视机前的他,看到电视里军人整齐的步伐、先进的军事装备时,乐得手舞足蹈,活脱脱一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。父亲的世界被军魂占据了一半,他希望我和哥哥长大后也能投身军旅,做一名保家卫国的“忠诚卫士”,延续从爷爷那辈开始传承的军魂。然而,生活中的诸多原因,我和哥哥并没有从军,哥哥成了一名出色的乡村医生,我进入了钢铁行业,算是与父亲最初的期望相悖得多了。

但父亲还是用军人的要求来教导我们。“做人做事要有军人的气节,站有站姿,坐有坐像,遇到困难要迎难而上”他把最疼爱的孙子,也就是我的侄子送去了部队。在他看来,要成为男子汉,一定要到部队上去锻炼,吃得了苦,有了拼劲儿,往后的日子才能经得起艰苦的锤炼。

去年腊月,父亲来了一次勉县。在车站接到他时,已是古稀之年的他缓步徐行,一套六七十年代款式的绿色军装在车站里格外醒目,完全没有弯腰驼背的老态,不少人为之纷纷侧目。回到家中,坐在沙发上也是挺直了身子,我笑着说这是自己家,不用太过拘谨。父亲摇摇头说:“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窝着躺着的。”确实,我从未见过父亲闲来无事地躺在沙发上,任何时候都是正襟危坐,他身上穿的衣服再怎么陈旧,都依旧是有棱有角的,这是从他进入部队那一刻起便养成的习惯,是他刻入骨子里的军魂与传承。

前段时间我回了一趟老家,在父亲住的窑洞里见到了许久未谋面的侄子。侄子退伍后被分到黄龙县的一个单位工作,因为踏实肯干,多次被评为单位的先进工作者。我着实有些惊讶,曾经那个满脸稚气的孩子,变得壮实了,也成熟了,眼神里满是坚毅,像极了父亲的眼神,我知道,军魂在他身上得到了传承。(汉钢公司 薛生莲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