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熹微,手机闹钟如轻柔的鸟鸣,将我从梦的幽谷中唤醒。记忆里端午的喧闹交织恍惚间,又踏入了那些年端午的温柔时光。
那时,我总嫌端午的艾草香混着粽叶的味道,觉得这些老传统又土又麻烦,一心盼着逃离。还没到毕业季,我便已盼着毕业后,去心目里的理想国闯荡。
听说端午的小南门早市热闹非凡,比平时更甚,特意想去见见这人间烟火气。坐了最早一班的公交摇摇晃晃到时,晨雾里早市已然热闹起来。卖香囊的老汉坐在小凳上,面前摆着一堆五颜六色的小香囊,整整齐齐挂在竹架上。每年端午前去街边小摊买手工香囊是保留节目,带回家一直挂到节后。香囊样式繁多,每个绣着的精致花纹,散发着淡淡艾草香。我总会挑上几个,挂在书包或房间里,端午的氛围才更浓。也每到端午前夕,西安的大街小巷都才能碰到这样带一架香囊走走停停的小贩。来时兴庆公园里晨练的大爷大妈喊秦腔的声音穿透晨曦。我站在人群里,突然觉得,这市井烟火气,比盛唐气象更让人踏实。老人们常说“手执艾旗招百福”,可那年我攥着挑好的香囊逛过钟楼时,心中对未来是既期待又迷茫。
西安的老字号也是端午时节和家人常去的地方。端午前夕总会人满为患。围坐着品尝地道陕菜。枣肉沫糊喝上一口,滋阴补气,回味无穷。大肉臊子面面条筋道,臊子味香,汤味酸辣,每一口都欲罢不能。下午会去德发长,端午时还会推出特色节日饺子,透明工作间看着师傅们双手翻飞,将小面团捏、搓、揉、包,不一会儿,牡丹、金鱼、元宝等造型的“非遗花饺”便成形了,既看了热闹又满足了味蕾。老孙家饭庄的腊牛肉夹馍会带几个回家。腊牛肉肥瘦相间,香气四溢,夹在热腾腾的馍里,咬上一口,满嘴留香。端午时来上一个,满足又快乐。或者去同盛祥咥一碗羊肉泡馍,掰馍的才是精髓,只等那一碗鲜香端上来,再配上糖蒜和辣椒酱,味道醇厚,唇齿留香。还有五一饭店和解放路饺子馆,也承载着许多回忆,饺子皮薄馅大,一口一个,吃得满足。
如今来到了成都,端午又有了别样风情。锦里古街的店铺门楣上,都挂着菖蒲剑,宛如一把把的绿色宝剑。有次在人民公园的鹤鸣茶社,遇到位穿盘扣布衫的老板,他一边热情招待,一边笑着说:“你们北方人包粽子像裹被窝,我们川妹子啊,连粽子都要裹出棱角来。”这话不假,成都的粽子独具个性,腊肉豌豆混着花椒,咬开粽叶,热气扑面,辣得人直吸气,却停不下筷子,越吃越上瘾。
路过玉林街早市,看见穿碎花裙的嬢嬢们蹲在竹筐前挑咸鸭蛋。买几个带回来,油润润的蛋黄泛着光。一下子恍惚了,仿佛又看见西安的香粽蜜枣嵌进雪白的糯米里。原来有些味道,真的要隔着几百公里才能尝出滋味。
现在想想,所谓乡愁或许就像粽叶的两面。北方的粽叶宽厚,如同秦腔,能裹住整个关中平原的甜;南方的粽叶细长,好似川江,把麻辣鲜香都卷进青翠的褶皱里。我们这代人,就像被两根五彩绳系住的粽子,在传统与现代之间晃晃悠悠,却也晃出了独属自己的滋味。
小雨淅淅沥沥,洗刷着蓉城的疲惫。西安的晨钟与成都的茶香袅袅交织,老传统与新故事在粽叶清香里缠绵,勾勒出我们这一代人独有的年轮,正轻轻摇着满载思念的舟,飘向远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