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粽香里的端午
发布日期:2025-05-29    作者:张静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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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安的五月,阳光已经显出几分毒辣。窗外的梧桐叶被晒得发亮,风一吹,便哗啦啦地响。母亲早早地就去早市上买粽叶,那粽叶翠绿光滑,散发着淡淡的独特的草木香。她将粽叶泡在水里,散发着生机勃勃的感觉。

“你奶奶包的粽子,那才叫一个香。”母亲一边淘米一边说,水珠溅在她的围裙上,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。我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看着她忙碌,恍惚间仿佛看见奶奶佝偻的背影。奶奶去世五年了,每年端午,母亲总要念叨几回。

弟弟的毕业照摆在客厅的柜子上,穿着学士服,笑得灿烂。他打来电话说端午要带女朋友回家,母亲听了,淘米的手顿了顿,随即更加卖力地搓洗起来。“得包些甜的,现在的小姑娘都爱吃甜的。”她自言自语道。

母亲的手确实不巧,她照着记忆里奶奶的模样,把粽叶拗成漏斗。可粽叶太宽,陕北的红枣又倔,米粒顺着叶缝往外钻。她急得额头冒汗,鼻尖上沾了一粒糯米也顾不上擦。最后还是叫来了隔壁的李阿姨帮忙。李阿姨也是陕北人,包粽子是一把好手。两个中年女人坐在厨房里,一个教,一个学,不时发出阵阵笑声。“你妈啊,年轻时光顾着干活,这些细致活计都没学。”李阿姨笑着说。母亲有些不好意思,低头继续和粽叶较劲。我看着她的侧脸,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有了几道明显的皱纹,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格外刺眼。

糯米泡发了,大米和小米也洗好了,红枣和糖枣准备好了。厨房里弥漫着各种食材混合的香气。母亲笨拙地学着李阿姨的手法,将粽叶卷成漏斗状,填入米和馅料,再捆上马莲草。她的第一个成品歪歪扭扭,像个喝醉的小老头。李阿姨打趣说这粽子煮出来准是一锅粥,母亲也不恼,只是笑。

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,粽子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。这香气让我想起奶奶在世时的端午。那时我们还在子长老家,奶奶总是天不亮就起来包粽子。她的手又黑又糙,却能包出最漂亮的三角粽。我蹲在灶台边等着,奶奶就会把第一个煮好的粽子捞出来给我,再往我嘴里塞个枣,烫得舌尖发麻的甜。我解开缠得整齐的粽绳,软米间夹着甜甜的红枣,枣馅悄悄溜到粽叶外头。我鼻尖沾着灶灰,眼神却亮得像打翻蜜罐的雀儿。

父亲下班回来,看见满厨房的粽子也吃了一惊。拿起一个就要剥。母亲拍开他的手,眼里却带着笑意。晚饭我们吃了粽子,配着一锅陕北“钱钱饭”。灯光下,我发现母亲的手上多了几个小红点,是被粽叶划伤的痕迹。她鬓角的白发在蒸气里泛着柔光,我突然尝到了另一种圆满——那些漏走的米粒,散落的枣核,连同粽叶里裹不住的笨拙,都在此刻的烟火里轻轻接续。

我想起小时候奶奶常说,粽子要包得紧,煮得透,这样才经得起存放。人生大概也是如此,需要经历足够的煎熬,才能保存得久一些。去年端午回老家,院子里的石磨盘也裂了缝,水瓮底沉着碎叶。我仿佛听到了奶奶絮絮叨叨的节气歌谣,发丝间的艾草香,和裹在粽子里没说出口的念想。

母亲包的粽子终究比不上奶奶的,但有什么关系呢?就像这端午,虽然没有了奶奶,但有了新的过法。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粽子,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端午。(韩城公司 张静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