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如宓妃的翩若惊鸿,肩若削成,反而是在黄土地上的辛勤劳作让她有些粗糙。她没有延颈秀项,皓质呈露,反而是被黄土高原上那毒辣的太阳晒得黢黑。多年的农村生活,让她远离披罗衣之璀粲兮,珥瑶碧之华琚,但她洗得发白的粗衣麻布下藏有一颗最勤劳、淳朴的心。是的,那就是我的母亲。
不知妇女节和母亲节为何种节日的母亲,从未提诗和远方,只留恋蜗居在陕北那个叫城隍梁的小山村,那黄土地上,百花竞艳的春天,鸟叫虫鸣的夏天,硕果丰收的秋天,白雪皑皑的冬天,都是她心中最美的风景。我曾让她利用妇女节或者母亲节多出去转转,过一次属于自己的节日,她却笑着说:“咱一辈子也没过这样的节日,过不过没多少意义,若是我出去转了,家中的鸡羊猪狗就没人经管了。”她不乐意闲着,也不敢闲着,在母亲的眼里,家就是她的一切。父亲每天都要去附近的山沟峁洼里拦羊,母亲便给留在家里的小羊羔割草饮水,给圈里的猪崽子投食,安排妥当了羊牲口,又急急忙忙捶玉米粒。生活在农村,总有忙不完的农活,照顾不完的牲畜家禽,而多种些粮食,多养些牲畜家禽是农家人的底气,也是盼望能过上好日子的根基。
母亲总是忙完了这头,又牵挂着那头,放下手中的活计,她又在织络孩子们的生活。前些年,女儿出生时患了新生儿肺炎,一边是坐月子的妻子,一边是刚出生的女儿,整日在医院和家中疲于奔波的我,无奈之下向远在陕北的母亲打去电话求助,了解到我这边的情况后,母亲立即让哥哥连夜开车一千多公里,在天还没有亮时就到达我们小区。借着路灯那微弱的光,看到风尘仆仆的母亲,我心中多了些酸楚,也有了主心骨,仿佛找到了避风港的船儿,这一刻我深刻感受到,母亲就是我生命中的神,总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。在她两个多月的细心照顾下,妻子和女儿总算恢复了健康,而母亲则收拾好了行李,匆匆忙忙赶回了她念念不忘的陕北。
现实中的无数例子证明,孩子在最无助的时候,往往第一时间就会想到自己的母亲。饿了,想起母亲做的饭菜,累了,想起那个温馨的家,她能牺牲一切,把无声的爱充斥在孩子的整个世界,她才是我们人生中最应该膜拜的神明。
在这特殊的节日里,当别人在繁华的商场选心仪的服装时,母亲在地里赶着毛驴犁地播种,当别人挑选翡翠宝石时,母亲顶着烈日在地里锄草施肥,当别人踏足祖国的大好河山时,母亲背着谷子、黄豆秸秆回到了打谷场。陕北农村那繁重的农活,让她那曾经能探上天的辫子间夹生了数不清的白发,让她能咬碎杏核的牙齿脱落了一半儿,让她紧致的皮肤褶皱得像黄土高原的纵深沟壑,曾经软和温暖的双手更像是干枯的老榆树皮,但她从未停下忙碌的脚步,让勤劳消逝。
前些天给母亲打电话时,我问她何时能过一个属于自己的节日,她笑着说:“我现在可没那闲工夫过这些节日,等以后吧。”母亲的这个“以后”我听过无数遍,却从未见她实现过自己的“以后”。我曾劝她卖掉鸡羊猪狗,和父亲来勉县过些清闲的日子,她说自己还能干得动,她总能找到理由搪塞我。可能是习惯了小山村的一草一木和家中的鸡羊猪狗,也可能是担心连累子女的生活,以至于她说的“以后”总是遥遥无期。
挂了母亲的电话,我坐在汉江畔的石阶上,心中久久不能平静,望着江水澹澹,倒映着两岸耸立的高楼,莹莹之光中我仿佛看到了远在陕北的母亲,她挑着一担水在大棚里浇菜,即便生活早已压弯了她的腰,但她站起来时还是那般巍峨。我常想:生命中的神明从来不是存在于庙宇之中,而是那个为我们遮风挡雨的母亲。(汉钢公司 薛生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