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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胡地里的岁月与温情
发布日期:2025-05-08    作者:胥 京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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陕南平原的晨雾总是裹着泥土的芬芳。当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时,我正站在元胡田埂上,望着这片被晨露浸润的土地。这里是上元观,除了有远近闻名的上元观古镇外,更是全国最大的元胡种植基地。这里的四月永远飘散着独特的药香,仿佛连风都裹着淡淡的苦味。

每年四月中旬开始,一望无际的田野里,便有遮阳伞如雨后春笋般竖起,众多农户开启了漫长的劳“坐”之旅。去年元胡价格喜人,父母今年也比往年多种了些。这个五一,我回到家乡,投身于这场久违的劳动,也因此真正体会到了其中的酸甜苦辣。

挖元胡这项活,乍一看似乎轻松惬意,只需坐着动动灵巧的手腕。可当自己真正参与其中,干得久了,才深深知晓这看似简单的劳作背后,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艰辛。

清晨将近六点,天空还蒙着青灰色的薄纱,仿佛尚未从沉睡中苏醒。田埂被露水浸润得湿漉漉的,踩上去软软的。母亲将小矮凳重重搁在田垄上,发出“笃”的一声闷响,打破了清晨的寂静。我学着她的样子,把塑料薄膜垫在屁股下,那股冰凉的湿气瞬间透过裤子,像小蛇般钻进骨头缝,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。母亲戴着一顶褪了色的草帽,帽檐压得很低,只露出半截脸。晨光洒在她脸上,映得汗珠油亮油亮的,而她那握着小锄头的手,指节粗大,皮肤粗糙,仿佛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老树根,饱经岁月的沧桑。只见她熟练地抄起钉耙,手腕轻轻一抖,泥土便翻出个月牙形的缺口,动作行云流水,一看就是多年劳作练就的娴熟技艺。?起初,我觉得新鲜有趣,兴致勃勃地学母亲用钉耙刨土。当圆溜溜的元胡球茎像撒落的金豆子般从泥土里滚出来时,我满心欢喜,觉得这劳动也不过如此。然而,随着阳光渐渐毒辣,我才发现这活计远比想象中艰难。元胡根茎藏在地下两三寸处,锄头下重了,容易把珍贵的球茎刨碎;下轻了,又挖不出来。我不得不弓着背,眯着眼睛,用指尖在泥土里细细摸索。不一会儿,手腕就开始发酸,指甲缝里也塞满了黏糊糊的黑泥,怎么擦都擦不干净。

正午时分,日头像个大火球,无情地炙烤着大地,即便在遮阳伞下,温度也高达三十多度。父亲提着铝制水壶走来,壶嘴还冒着热气。他将麦茶倒进搪瓷缸,水面漂浮着几片枯黄的茶叶。“歇会儿再干。”父亲的声音沙哑,像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,嘴唇干裂得起了皮。我仰头猛灌一口,苦涩的茶味混着咸咸的汗珠子流进喉咙,可不知为何,这苦味中又带着一丝别样的清甜,大概是浸透了父母的辛劳与关爱吧。地头的蝉鸣声震耳欲聋,震得耳膜生疼,连吹来的风都是滚烫的,卷着刺鼻的土腥味往鼻子里灌,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
到了下午,腰酸得仿佛要断掉,屁股也被板凳硌得发麻,每挪动一下都钻心地疼。我悄悄瞥向父母,他们却依然保持着平稳的节奏,动作丝毫没有慢下来。母亲的草帽歪到了一边,几缕碎发黏在通红的脸颊上;父亲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,衣服变成了深色,随着每一次弯腰,汗水就顺着衣角滴落,在泥土上砸出一个个小坑。看着他们的背影,我不禁想起小时候,我总爱蹲在田埂边,好奇地看着他们挖元胡,那时天真地以为这只是一场有趣的游戏。如今亲身经历,才明白他们弯下去的脊背,扛起的是一家人的生活重担,是对家庭沉甸甸的责任与爱。

暮色渐浓,夕阳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。蛇皮袋里的元胡堆成了小山,金黄的球茎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,仿佛带着大地的体温。母亲用袖口擦了把脸,露出欣慰的笑容:“今天挖得比昨天多半袋,多个人就是不一样。”那笑容里藏着深深的疲惫,眼角的皱纹里却满是满足与希望。父亲扛起装满元胡的蛇皮袋,袋子沉甸甸的,压得他肩膀微微倾斜,但他的脚步依然稳健,一步一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,那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高大。

回家的路上,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路边的油菜花早已结籽,而元胡田却依然生机勃勃。微风吹过,仿佛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元胡独特的药香。我忽然懂得,这片土地上的每一颗元胡,都凝结着农户们的汗水与期盼。去年的高价让父母充满干劲,今年虽然辛苦,但也多了份对美好生活的憧憬。挖元胡的日子虽然艰辛,但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,就没有过不去的坎,未来的日子一定会像这夕阳一样,充满温暖与希望。

夜晚躺在床上,浑身酸痛,像是散了架似的,可心里却格外踏实。窗外传来阵阵蛙鸣声,混着远处农户收工的谈笑声,在初夏的夜里编织成一首独特的田园交响曲。我知道,在这广袤的田野上,还有无数像我的父母一样的农人,他们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,用勤劳的双手,在元胡地里书写着属于自己的故事,耕耘着生活的希望,守护着这片充满生机与希望的土地。(汉钢公司 胥京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