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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日期:2024-12-18    作者:薛生旭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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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朵白云飘点缀着蓝莹莹的天,背坬上那开得红艳艳的山丹丹花,脑畔上还有升起的炊烟,绘成一幅独属于黄土高原上城隍梁这个小山村的画卷。比起这美不胜收的画卷,我更喜欢用耳朵来聆听它的美,每一丝细腻的音律都能戳穿心底尘封了的印记,每一缕与黄土地的对白都是希望的回音。

有呼唤,有嬉笑,有吆喝,城隍梁每一刻的声音,都是从古老而又神秘,粗犷却不失厚重的土地上散发出来的,若是顾不得草屑黄土粘在了衣服上,找个地儿坐下来静静地听,就能听到一年四季的音符,直击聆听者的灵魂。

春风徐徐而来,捡畔地给驴套上了犁,“啪”一声,随着挥动的鞭子抽出的声响,驴子立即拉着犁立时奋力向前,身后便是潮湿的土浪,随着耕地人“吁”的一声轻呼,驴子便停下脚步掉个头,又把瓷实的土地翻出一垄垄土浪来,风中夹杂着泥土的芳香。

听

夏日炎炎时,稠密的杏树、山桃树、洋槐树的叶子,被热烘烘的风吹得“沙沙”作响,躺在树叶织成的翠幕下,能听着树冠里知了“知知”那对燥热的诉说,母亲喊回家吃饭的声音,终究是唤回了在土坡上遛马的贪玩孩子。

秋高气爽,忙着拾掇庄稼的农家人,都在等待大公鸡对着东方泛起鱼肚白时的报晓,鸡叫三遍时已经拿着镰刀拾掇起了庄稼。在高粱地、玉米地里“咔嚓”砍庄稼的声音,混着秋风里庄稼枯萎的叶子“沙啦啦”,不知不觉就会忽略身后迈着骄傲的步子,寻觅落谷和虫子的大公鸡了。

冬日西北风“呼呼”吹扫了地上的雪,若不顾地上的草屑与黄土沾着了衣服,就能靠在阳圪崂里沐浴冬日暖阳。不远处院子里的狗“汪汪”叫了几声,打破了冬日里静谧的小村庄,把出来觅食的野兔吓得“嗖”一声便钻进了远处的灌木丛。

听陕北的声音,最让我难忘的当属父亲的歌声和母亲的呼唤,无论我走在哪里,都时刻萦绕在耳边。

父亲在墩山上放羊,眼前“咩咩”叫着啃食草的羊群,黄土干涸得踩上去会“哈啦”作响,闲着也是闲着,父亲便对着羊群,对着山峁,对着天与地相间吼几句陕北民歌。“白格森森的雪呀飘,世上就数个妹妹好。”酸掉牙的曲儿响彻着山谷,惊得草丛里觅食的山鸡“咯咯”叫着飞向山的另一面,有几只小羊羔倒是寻着父亲的声音走了过来,不过被父亲呵斥了回去。母亲说父亲放羊的时候爱耍“二杆子”,也不怕被公路上路过的人笑话。我倒觉得父亲能自由自在地吼几句陕北民歌,是对生活羁绊的宣泄,是在枯燥中心灵的释放,是对黄土高坡热爱的迸发。倘若没有厚重的黄土地容纳父亲的歌声,我岂能知道父亲对这黄土地的热爱,和对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幸福的告白呢?

我和父亲在捡畔地掰玉米,我在前面掰着棒子,父亲在后面砍着玉米秸秆,虽说我站的与父亲并不远,但风的吹扫和掰玉米时发出的“沙啦啦”的声响,让我和父亲的聊天也难以听到彼此的声音,有时拉句话还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计。饭熟时,母亲站在捡畔峁子上,扯大了嗓门喊起了我:“平娃,不要干了,回来吃饭了。”我叫着父亲回去吃饭时,父亲笑着对我说:“你妈这高喉咙大嗓子的,十里外都能听得见。”父亲总是“嘲笑”母亲的声音大,常说院子里的大黄狗被母亲喊一声都得乖乖夹着尾巴钻进窝里。

其实,生活在天高云阔任鸟飞,一村山水万山围的陕北,缺不得一副大嗓门。这块地畔与那块地畔隔着一道沟,地这头与地那头又有几道梯田,在地里劳作时,隔着沟与对面的熟人拉话靠吼,在山坡上放羊时,拦挡跑得快的头羊靠吼,站在捡畔上,叫在打谷场玩耍的孩子回家吃饭也靠吼,在陕北人的世界里,“吼”成就了《赶牲灵》《山丹丹花开红艳艳》《到吴起》这些极具陕北特色的民歌,吼出了陕北人的热情与豪迈,吼出了黄土高坡的厚重与朴实,吼出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自豪。

闲时,一个人坐在捡畔的杏树下,微风习习撩动着头发。听,羊圈里的小羊“咩咩”的叫声。听,巷子里摇着风铃嬉闹的孩子,惹得大黄狗“汪汪”叫几声。听,还有那刚从老沟里驮水回来的驴,脖子里挂着的“叮叮当当”的铃儿声。这声和那声汇织成了乡村“进行曲”,又在古老的黄土地上演绎成了相思,从城隍梁这个小村庄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。(汉钢公司 薛生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