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听见了秋语，在遍地的红湿共绿寒里。

　　我看到了秋影，那是一个蹒跚的老人，佝偻着身躯缓缓走过，手中的木杖时不时发出琤琮的敲击声，像是暮色里的钟声，苍茫渡过断绿衰红的江面，掀动的涟漪都是缓慢的。

　　我能想象她年轻时该是怎样的绝色倾城，只是步入人生的秋日后，只有眉间愈深愈重的褶皱，被黄昏霞照镀成岁月的底色。但那样的底色，在历尽沧桑后、添了岁月的韵味后，反而愈发美丽。

于是我提起画笔，摹着她的形追着她的意，重彩浓墨浇淋画纸，光与影攀咬着我的指尖，勾出一点发旧的彩。

　　最终在纸上呈现的，是暮色里的老人，亦是枫红的秋。

　　花褪残妆，眼重眉褪不胜春，便铺作一弯萧瑟的秋河。西风愁起，一庭红扑簌着泛白的秋霜，只留下枯木的瘦骨临风，听秋声飒飒，吹动一袍岑寂。一湾芦花飞白鸥，红蓼滩头木叶纷。

　　再极目望去，客船货运来来去去，偶尔还能瞥见一叶轻舟在秋日的江岸上摇摇摆摆，欸乃之声借秋风一簇一簇传来，仿佛是那一瞬万籁俱寂，花开花落的声音融入耳里。桨声里摇着一襟秋日的霞照，等到夜幕降临时再将星子网入，任由渴世的萤火在周遭环绕不歇。船动滟滟秋，舟上的渔夫放声唱着不知名的调子，豪迈里不失悲凉的苍老，嗓音冲脱沿岸的梧桐，串燃起簌簌的红叶，在晚烟时节的寒青下蒸蒸地舒展着香息。

　　枫叶吃了秋霜，便是一片红海；蝉声吃了秋霜，便是一片寂寞。聒噪的清响早歇了，隐入地下等着一年又一年的轮回，穿过被夏日晒得发潮的手臂看去，只有江上不断漾出的涟漪，仿佛还在捕捉着那阵恼人的蝉浪。

　　画笔不停，秋日不停。眨眼间，又换了一番景色。

　　从初秋走入暮秋，再也闻不到蓼岸风多橘柚香，只剩下一声声喟叹落在枯朽的花瓣之隙。兽云吞下纷葩绚烂的落日，破碎的月光被浮散的云筛落在江面，浮浮沉沉如同江村一点渔火。浮萍枯败，秋色攒空，林鸟失群，麦浪不复。

　　只有遍地的红湿寒绿枯黄，一片片拨动心头的岑寂。木叶尽脱，秋蕙凋彩，梧桐老秋、寒烟橘柚锁住了北楼上临风怀谢公的李太白，锁住了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，也锁住了远眺江岸捕捉秋景的我。

我执着画笔，一人一笔走入夕阳的咽喉中，走入无尽的萧瑟秋风里，走入绝美又枯败的秋景里，走入横斜的星光与破碎的月色里。

　　枫红扑入我的喉舌，残霞碎月塑了我的骨格，浮萍眠睡在秋日的江面上，共那捕鱼时的窸窣清响合奏出一曲秋日的歌。桨声灯影里仿佛还留了些许夏日的余温，水银月遍撒银光，还能嗅到若有若无的枫叶香味。

　　秋语，秋影，这是秋香。我沉醉于这秋日的一切，凉夜露生，便扫却石边云，醉踏松根月，星斗满天人睡也。

　　世人多爱纷葩烂漫的胜日美景，我却独爱这枫红清秋。凉风戏花，枫红题叶，在这象征着丰收的季节里剖开瓜果，品一味凉，寄一语秋。（汉钢公司炼钢厂 陈乐乐）